講道篇 (2):拜腦袋
宣道會和播道會大堂會都陷入了一個根本錯誤。
稱之為「根本」錯誤,是因為這些堂會對講道的處理,令其後每週的講道走上了錯誤的軌道。
這個錯誤與宣講的方式無關,不論是談話的方式還是教授的方式。
也與講道的類型無關,不管是主題講道、釋經講道抑或培靈講道。
其致命的缺陷在於太過著重一套系統,這套系統促使講道者致力向頭腦宣講,而忽略向心靈宣講。
因此這個缺陷成了「根本」的缺陷。
像是踏出第一步就已經出錯似的。又如先綁著自己雙臂,才跟對手拳擊。
直是規限了自己教會的講道設計。
那套系統就是釋經講道。
首先我得澄清:這種講道類型本身並無不妥,它肯定不是甚麼壞東西。它之所以 出錯,是因為負責的主任牧師決定要它承受過多的責任和期望,超出了它本身的設計和承載力。
可以預期,結果就是講道的「藝術」被擠壓,以讓路給有益的「科學」。
不幸地,愚蠢的巔峰是盲目推崇釋經講道為最純正的類型,説它只從經文提取教訓,不管所處理的經文是如何枝微末節,也不理經文在書信或故事中,究竟是否跟別的經文佔一樣的比重。
管不了那麼多,總之就是要拿來在這一個主日崇拜裡宣講!
更有甚者是作出以下毫無理據的結論:釋經講道必須涵蓋整卷經書,按照它的文學結構,並循著經文的順序!
「今天輪到問安的那一段了。」
「教會不當視會眾為顧客,去滿足他們的渴望。就讓他們到經文來與上帝相遇吧。」
何等屬靈!
有些人甚至認為必須跟從經文的修辭結構!
但任何只要稍微讀過這學說的都知道,要找出一個眾學者都贊同的修辭結構,就像是選美般主觀:「各花入各眼」。
一些受這種思想影響較嚴重的牧者和教會更不自覺地相信,這種按全卷經書順序的機械式講道,有著聖經本來就有的力量。那些在傳統按經課來選讀經文的教會中成長的會友,大概亦稍微了解這種想法。
彷彿只要講道者跟隨著結構——從序言一直到附錄——就不會出任何差錯!
那些獲得精選經文段落來講道的資深牧者有福了。
那些只獲得卷首和卷尾部分的倒楣年輕牧者有禍了。
無論如何,這些經文都必須被宣講,且必須按著它們的次序!好像它們在論證和 培靈方面的力量,跟一封信或一個故事的主旨不相上下!
凡此種種,必帶來一個結果,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:
「人工化」。
就是講道者用盡九牛二虎之力,穿鑿附會出一個經文大綱和教訓,以期說服會眾的腦袋。
這並不暗示蓄意欺騙,而是反映無能。
更差的是,它催生出一種思維運用,迫使講道者在頭腦上說服自己!儘管他們以為是全力在說服聽眾。
重要的是頭腦。
別的可以先放下。
心靈可以等待。
傷痛無關緊要。
渴望不值一提。
悲劇就在這裏:
既然序言的經文強調「恩典和平安」,信末的經文也重複「恩典和平安」,那就是說,寫信的使徒極之看重「恩典和平安」。
而一般書信格式所包含的「你好嗎」和「再見」,亦再沒有它們慣常的作用,一定要釋出經來!
神聖的經卷容不下「人」寫作的方法,容不下寫作的「藝術」,只接受經文結構的「科學」。
既然容不下「人」,那就不用管會眾想聽到「要安慰,安慰我的百姓」的渴望了。
沒有了「人」,講者是「人」的要求亦隨之消失。牧師講道就更合理地成為「演講者」,再沒有軟弱和眼淚。
一百多年前,Phillips Brooks 在「耶魯大學講道系列」裏論說,講道是上帝的説話透過人向人發言(truth through personality),這種論調看來是過時了。
就是這樣,悲劇上演。
每個主日。
在香港的華人教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