憶三位教曉我愛為何物的長者

年歲,大概是人懂得欣賞珍貴之物的奧祕途徑。
例如古董。
例如名酒。

長者總有許多可以傳授的東西,只要年輕的腦袋有悟性接受。
不過,如果年輕的腦袋變老,那觀點就生出智慧。

還有一個竅門。

年歲,如果摻合苦難,就生出人生智慧。
因為那是血和淚的經歷。

我認識幾位三藩市教會的年長女士,她們教曉我人生智慧和愛。
偶爾,我會想念她們。

下面是我對她們的回憶。
每一個都有自己的故事。
正如〈憶伯母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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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Z 女 士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

每一個禮拜日的主日崇拜之前,她都會出席晨禱會。
時間約早上八時半。
挺早的。
天氣也挺清涼。
只有很少會友參加。
她非常瘦削。
經常咳嗽。
暖水壺常帶在身旁。

我沒有查究那是否她自己的姓氏。
不過,已經不再重要了。

她祈禱。
參加教會聚會。
然後離開。
瘦削。
脆弱。

每個禮拜日。
非常低調。

有一次,她身體抱恙,我拿著菜芯和豉油,到訪她位於市中心的長者公寓。
只是人之常情,甚至不是牧養。

當她痊癒後,竟回贈我很多東西,比我拿給她的要多得多!
自此,我不敢再拿東西給她。

她要告訴我,她是有脊梁的。
她不需要福利救濟。

後來我聽聞她的肺部有問題。
難怪她的暖水壺常帶在身旁。

之後,她住進了臨終安養院,或許還患上了失智症。
我探望過她一次,在日落區。
最後的一次。

我相信天使會護送她進入永恆的安息。
要是我能再見她該多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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H 女 士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

她行動不便。
也有帕金遜症的早期徵象。

她已經在三藩市很多年了。
說的英語無懈可擊,也說廣東話。
住在城市這麼久,她必定相當富裕,但我沒有查究。

她的丈夫是傷殘的,終日躺在家中睡房的牀上。
身上連接著喉管和其他醫療器材。
不知道他是否意識到我的存在。

有一天,H請我陪她去醫院。
去探望她的丈夫。
顯然,居家護理已經行不通了。

「你多久到醫院探望他一次?」
「每天。」
「你行動不便,為何這樣做呢?」
「為何?他是我的丈夫。」

我頓時啞口無言。
如此幼稚。
如此功利。

從H看來,不為甚麼。
就只因為「他是我的丈夫。」

無須再說甚麼。
原則和關係引導著她。

不久之後,她也患上了失智症。
也有關於她和媳婦的傳聞。
都不再重要了。
她的主知道。
她必定已經與祂在一起了。

但願我能再見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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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 太 太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

我向來只知道她是M太太。
後來才發現她姓T。

我首先認識的是她的兒子。
他居住在末期癌症病人所住的地方。
然後她來教會。
原來她已經與丈夫分居。
我推斷那是個挺差勁的丈夫。

然後她的兒子過世。
她繼續返教會。

不知何故,我跟她頗合得來。
這點似乎給了她安慰。
她經常返教會,偶爾星期日要上班的話,還是先來教會。
我從不過問她的工作和生活。
她看來還算滿足。

有一天,我發現她要去三藩市綜合醫院做通波仔手術。
她婉拒任何的幫助。
我只知道她自己去醫院,完成手術,然後回家。
堅強的女人。
經受住婚姻和家庭的風暴。

她繼續返教會。
每一次都擁抱我,看來也快樂。
我希望教會能夠給她所欠缺的。

我不知道她是否仍然在生。
自最後的一次探望後就再沒有見過她。
我只能夠從遠處祝福她。
但在號角吹響的時候,我希望再見到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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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個堅強的女人。
各有自己的故事。
有得到命運眷顧的。
有際遇較差的。

無論如何,她們找到了在逆境中處之泰然的方法。
她們找到堅強下去的力量和理由。

她們懂得單純信靠上帝,她們相信要做正確的事。

她們教曉我很多,儘管我比她們有更多學位和書籍。

有機會認識她們,向她們學習,是我的福氣。

只盼望有一天我能夠再見她們。
或許來一個擁抱,如果可以的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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